韶華殿裏很沈默，只是每個人的呼吸都在加重。

他們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，期待著老人會立刻死去。

死吧！

死吧！

死吧！

那一雙雙渴望的眼，像是一群饑餓的狼，等待被圍剿的雄獅，走向生命的黃昏。

有一頭強壯的狼，再難壓抑心中的渴望，冷漠的提起手中的劍。

那是神明劍。

喬老的眼，此刻仿佛黯淡下去，漆黑的眼珠中，反射著劍的寒光。

一道筆直的劍光，在擁擠的人群中，殺開一條血路！

劍意很堅毅，一往無前。

那是無畏劍！

叮！

林澤言緊握著劍柄，劍鋒點在神明劍的劍身之上。

厲無天的反應很快，他不像常人，不會對林澤言的出現感到意外。

在他的意志中，凡是阻擋他滅殺喬老的人，都要死。

哪怕是諸天神佛。

在人群包圍的圈中，兩人的劍在一瞬間碰撞無數次。

而每一次碰撞，都會響起刺耳的劍鳴。

旗鼓相當。

神明劍與無畏劍不同，長度不同。

一把長劍。

一把短劍。

但兩把劍的威力卻極為相似。

林澤言的無畏劍，是用那無畏前行的氣勢，讓對手心生畏懼。

厲無天的神明劍，是用那宛若神明的氣勢，讓對手屈服認罪。

厲無天感情淡漠，不會畏懼。

林澤言意志堅定，絕不屈服。

兩人兩劍，相生相克。

哐！

在一次激烈的交戰後，二人分開。

“回來。”霍景陽發出指令。

厲無天也在這一聲指令之中退入人群。

包圍圈裏，只剩下兩人。

一個老人，一個男人。

林澤言把劍橫在胸前，在喬老身前站定。

兩人對視一眼，卻仿佛已經交談過千言萬語。

“十分鐘。”喬老語氣信任。

“好。”林澤言語氣堅毅。

“上。”霍景陽語氣冷漠。

在這冷漠的指令之後，由鮮血組成的盛宴，再度開席！

……

揮動的無畏劍，閃過冰冷的光。

而在每一縷劍光下，便是一條生命。

林澤言不知道自己揮動了多少次手腕，也不知奪走了多少條生命。

他的意志堅毅，但雙眼漸漸開始模糊。

韶華殿裏那猶如白晝的燈光，像是在他的眼前披上一層薄薄的紗。

十分鐘，有多長？

人的一生，又有多長？

而此刻死在無畏劍下的人，原本的餘生又有多長？

若是把這些冰冷屍體的剩餘的壽命拼湊在一起，大概就是這十分鐘的長度。

是百年，是千年，是萬年，是永恒…

殺人，是罪惡的。

若不考慮死者的身份和意義。

衡量這罪惡程度的標準，就是死者的餘生。

殺掉一位瀕死的老人，罪惡便較淺。

殺掉一個新生的嬰孩，罪惡便很深。

那此刻林澤言的罪惡，恐怕，已經深如汪洋大海。

人。

或許能因為沖動殺掉一個人。

或許能因為仇恨，殺掉十個人。

但若是想要殺掉更多，則需要一種難言的信念。

否則，便握不緊，手中殺人的劍…

林澤言並沒有想這麽多，此刻的情形，也容不得他多加思考。

他機械式的揮動著劍，冷漠的屠殺著無盡的敵人。

因殺戮而產生的濃烈的窒息感，無情的掐著他的脖子。

但他依舊在努力呼吸著，因為每多殺掉一個敵人，便可能拯救一條生命。

九重島，是牢籠。

九重山，是煉獄。

他不能讓煉獄的鬼，找到通往人間的路。

身旁的屍體，越來越多，將他漸漸掩埋。

蓋住他的腳踝，把地面越擡越高。

他一次次抽出被掩埋的腳，踩在新的屍體上。

在他的腳下，是一張張死不瞑目的臉。

一次次的擡腳，越來，越艱辛…

堆積的屍體，在這根木柱旁，堆出一座小山。

而山峰處，是遍體鱗傷的林澤言。

喬老靠在木柱上，蒼老的身體被越來越多的屍體掩蓋，最終只露出他的頭顱。

他閉著眼，好像已經沈沈睡去。

還有十秒，就是十分鐘。

還有五秒，就是十分鐘。

叮！

神明劍，在此刻從天而降，攜著強大的氣勢，直刺屍堆的頂峰。

厲無天的眼，猶如在看一具屍體。

林澤言踉蹌的身體微微一顫，略顯迷離的雙眼閃過一道光。

他擡起頭，看著高處的劍，高處的人。

他一直在等這一把劍。

全身的靈力，凝聚在腳下，堅硬的腳，踩在屍堆之上。

噗嗤！

血與肉，在一瞬間交織成一場雨。

恐怖的雨。

雨水遮住厲無天冷漠的臉，卻攔不住他的劍。

神明劍，刺在空氣之上。

林澤言的身體，隨著剛剛那一腳，融於屍堆之中。

隨後在腥臭的雨水遮蔽下，一躍而起。

躍到比厲無天更高的地方。

無畏劍，直刺對手的後背！

厲無天的反應很快，在空中轉過身，舉起劍。

噗！

神明劍插入林澤言的肩，刺入他的骨，帶出一片血。

而無畏劍，卻停留在厲無天的眼前。

三寸！

神明劍是長劍。

無畏劍是短劍。

在此刻性命相博的時刻，長劍發揮出它優勢。

神明劍更長，所以刺入林澤言的肉。

無畏劍卻只能停留在三寸之外。

林澤言的表情，毫無表情。

他只是用盡全力，刺著手中的劍。

像是在縮短三寸的距離。

厲無天毫無表情的臉，此刻卻誕生出一絲感情。

那是對林澤言的欽佩，也是對他的惋惜。

這場劍的交鋒，勝的，是神明劍！

他扭動著手中的劍柄。

咯吱。

咯吱。

這是神明劍在摩擦林澤言的骨。

林澤言此刻就像六重山的人，沒有絲毫的痛覺。

只有決絕的劍！

兩人的身體，一上一下，從空中落下。

落向屍海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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